Facebook自制新闻节目 离真正中立有多远

一直以来，Facebook和传统媒体的关系都有些纠缠。从新世纪初期社交媒体诞生以来，全球媒体业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Facebook为代表的新兴社交媒体与传统媒体互生互荣却又相爱相杀。

“参议员，我们卖广告”——扎克伯格在国会作证时的这句经典对答明晰了上述复杂关系的核心。Facebook在从传统媒体那里分流了不少广告资源，且数额惊人。正因为奶酪被动，Facebook一直是传统媒体的眼中钉。与此同时，Facebook数以亿计的用户却又难被传统媒体割舍，前者在很大程度上优化了后者的内容分发。

为了融洽与传统媒体的关系，Facebook在2017年年初雇用了曾先后在NBC和CNN任记者及主播的坎贝尔·布朗（Campbell Brown）担任公司全球新闻业务合作负责人。

很快，Facebook便显示出了其在新闻内容方面的重大调整。6月5日，该公司宣布将在自己的视频平台Watch上推出独家原创视频新闻节目。

据悉，Facebook将向数家规模不一的新闻机构提供资金，以为该公司制作独家原创新闻节目。Facebook合作内容提供商不仅包括ABC、CNN和Fox这类全国性大众新闻媒体，也包括Mic、Univision、Advance Local、ATTN等相对小众或地区性媒体。这些节目包括 ABC 新闻的每日新闻秀、CNN 当家主播 Anderson Cooper主持的新闻节目 Full Circle 以及Facebook 与 CNN、Fox 新闻等主流媒体合作制作的新闻节目动点科技。

“这些节目将由屡获殊荣的记者、主播和新面孔主持，形式将包含每日简报、每周深度报道和实时突发新闻报道”，坎贝尔·布朗在个人发布的博客中对合作节目做出了更多介绍，并表示上述内容将在今年夏季亮相Watch平台，后者是Facebook专门用来播放原创视频节目的频道，其在去年才正式上线。虽然节目由Facebook提供资金支持，且仅在Facebook上独家推出，不过坎贝尔·布朗强调，这些节目的制作方在内容控制方面拥有完全的自主权。言下之意是，Facebook将在内容生产方面继续保持中立，不会对新闻内容的制作做出任何干涉。在博客中，坎贝尔·布朗并未透露Facebook为这些节目支付了多少费用。不过，据CNN援引知情人士透露的消息称，Facebook为每个节目支付的费用达7位数（百万美元），总投资约达9000万美元。

与纯科技公司的声称背道而驰，Facebook正在进一步坐实自己的媒体属性。

今年4月份，在出席国会听证会时，扎克伯格还面对议员们向公众强调，Facebook只是一家科技公司，是一个平台，并不是也不会成为一家媒体公司。不足两个月后，Facebook就宣布将斥巨资打造独家原创视频新闻，这令不少人怀疑扎克伯格在国会作证时的可信度。对此，坎贝尔·布朗在博文中解释称：

“今年早些时候，我们作出了一项承诺，要在Facebook上发布可信、有益的本地新闻。作为那项承诺的一部分，我们将在Watch中创建一个专门频道，用于播放新闻机构为Facebook独家制作的新闻节目。通过这一努力，我们将对在我们的平台上播放高质量的实时新闻进行试验。”

坎贝尔·布朗所说的承诺，便是扎克伯格在今年年初立下的壮志：打击Facebook平台上的“假新闻”。

2016年大选前后，Facebook一直在与平台上的假新闻做斗争。2018年年初，扎克伯格在其个人主页上公开2018年的年度挑战，其中主要任务就是“不断完善用户条款并防止被当成错误的工具使用”。“错误的工具”对于Facebook来说，最突出的一点就是“假新闻”问题。

为了应对“假新闻”，Facebook在一年前就开始做出调整。去年4月，Facebook宣布采取行动帮助用户识别假新闻；同年7月，Facebook再出新规，禁止非内容原生者转载时修改文章标题以误导大众；一个月后的8月，Facebook又采取了一项新措施：禁止散布假新闻的主页在其网站上投放广告。打击假新闻的努力从去年延续到今年，并成为扎克伯克2018年的年度挑战。

6月初，Facebook宣布取消提供热门新闻话题和链接的“趋势”（Trending），以为值得信赖、信息丰富、本地化的新闻内容让路，这为Facebook赢得了一定掌声。在此之前，外界曾指控称，Facebook 团队通过“趋势”功能蓄意压制保守派观点，并武断提高某些内容的关注度排名。

不过，就在宣布取消“趋势”的3天后，Facebook却以更为直接的方式参与到新闻制作当中——投钱制作独家原创视频新闻内容。即便是打着对抗假新闻的旗号，这条新消息也让不少人嗅到了特别的味道。就在Facebook宣布推出独家新闻视频节目之前，该公司旗下的Instagram宣布将会允许用户上传更长的视频内容，上传视频时长上限被大幅提高至1小时。这两个举措的叠加让更多人相信：Facebook正在不断坐实它的媒体属性。

一直坚称自己只是平台的Facebook并不想轻易陷于这一论断。一直以来，在是否推出原创内容方面，Facebook显得非常犹疑，甚至偏于拒绝，毕竟这与扎克伯格看重的中立性平台角色有所相悖。当LinkedIn早在2015年就组建起原创内容团队，并不断扩充其全球编辑团队的同时，Facebook依然在抵触类似的部署。直到假新闻变成一个不得不面对的严峻议题，Facebook才开始做出调整。但即便是投钱支持视频新闻节目制作，Facebook也小心翼翼地试图维持自己在舆论场上的中立地位：在所有媒体中精挑细选，与画风立场迥异的CNN和Fox同时合作，大小媒体同时招揽，斥巨资却放弃内容控制权。

上述一切，形成了一条诡异的逻辑线：为了消除平台上的假新闻，Facebook试图为平台寻找把关人角色，却又拒绝直接成为把关人，而是花巨资从外界雇一个把关人，为了提高这个把关人的公信力，Fcebook又把这个把关人拆成了若干个代表：保守派和激进派要兼顾，全国性和地区性也要同有——Fcebook试图在自己的平台上模拟一个真实的舆论场。

但，真实的舆论场是可以模拟的么？

不论Facebook怎么试图撇清该公司与新闻视频内容制作的关系，一旦Facebook的自主挑选（选择资助哪些媒体）存在，那么Facebook便丧失了平台中立性而出现了自己的审核制度（Censorship），当这一审核制度无法被公平地应用到每一个提供真实信息来源的媒体上时，偏见（Bias）便会出现。

扎克伯格一直强调自己每天穿着同款T恤是为了省去不必要的时间去思考更为关键的问题，对他来说，这个更为关键性的问题就是如何和世界保持连接，并更好地为社区服务。从2016年大选到2018年用户数据泄露，作为这家社交网络巨头公司的创始人和掌舵者，扎克伯格一定腾出了更多的时间来思考这个关键问题。只不过，思考的出的答案效果如何，恐怕还需要打个问号。（原作者: 叶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