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特易主中共获益？马斯克与北京的关系引担忧

2020年1月，马斯克庆祝首批在上海生产特斯拉的交付。 STR/AGENCE FRANCE-PRESSE, VIA GETTY IMAGES

　　旧金山——2019年，当伊隆·马斯克在上海开设特斯拉工厂时，中国政府以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廉价土地、贷款、税收减免和补贴欢迎他。“我真的认为中国是未来，”马斯克欢呼道。

　　自那以后，特斯拉一直财源广进，2021年，该公司四分之一的收入来自中国，但问题也还是有的。去年，该公司在中国因生产缺陷而引起消费者和监管机构的敌意。

　　在达成收购Twitter的协议后，马斯克与中国的关系将变得更加令人担忧。

　　就像所有在中国的外国投资者一样，他对特斯拉的经营也要听从中国当局的安排，而后者已经表现出对越过政治红线的公司施加影响或惩罚的意愿。就连全球市值最高的公司苹果也对中国的要求做出让步，包括审查其应用程序商店。

　　如果Twitter惹恼了共产党执掌的国家，马斯克在中国的广泛投资可能会面临风险。中国政府已经在国内禁止了这个平台，但却广泛地利用它在全球推广北京的外交政策——通常是用虚假或误导性的信息。

　　与此同时，现在一个对中国有好感的投资人正控制着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扩音器之一。例如，在上海当局为控制最新的新冠疫情而在全市范围内关闭特斯拉工厂时，马斯克没有公开发表任何言论，尽管此前2020年疫情开始时，他曾严厉批评加州阿拉米达县的官员采取类似的举措。

　　“考虑到可能来自中国的虚假信息，在这种情况下的利益冲突令人担忧，”阿拉巴马大学数字媒体技术助理教授杰西卡·马多克斯说。“他现在是这家公司的所有者，既然他所有的投资，或者大部分投资都被绑定在那里，他会怎么处理呢？”

　　就连亚马逊创始人、马斯克在科技、太空和现在的媒体领域最大的竞争对手之一杰夫·贝索斯也在Twitter上质疑中国对该平台的潜在影响力。“中国政府是否刚刚获得了对城市广场的一点影响力？”贝索斯写道。

　　马斯克没有详细说明改变Twitter的计划，只是承诺让它成为一个自由言论的平台，同时禁止泛滥成灾的机器人和假帐号。即便是对机器人的这种简单承诺也可能惹恼中国的宣传人员，他们公开购买虚假帐号，利用它们来削弱关于新疆侵犯人权的说法。目前尚不清楚他是否打算恢复这些帐号，或删除将北京最知名的一些用户认定为国家官员的标签。

　　马斯克和Twitter没有回复就本文置评的电子邮件。

　　很明显，中国认识到了Twitter传播信息的能力。2009年，穆斯林和汉族人之间在新疆首府乌鲁木齐发生民族骚乱时，政府禁用了Twitter。后来，政府在新疆发起了大规模拘禁和再教育运动，被美国政府定性为种族灭绝。

2009年，乌鲁木齐的维吾尔人，当时新疆地区的民族骚乱导致中国封禁Twitter。

　　尽管有禁令，中国还是加紧行动，利用该平台扩大该国在海外的影响力。2019年，当香港民主抗议活动的画面在全球互联网上传播时，这些行动变得更加激烈。中国官方媒体以通常只针对国内受众的策略予以回击，指责中央情报局策划了抗议活动，反复播放关于抗议者暴力的耸人听闻视频，却无视警察对人群的暴行。

　　越来越多的中国外交官（其中很多人刚刚接触Twitter）开始附和官方媒体的严厉语气，对批评人士指手画脚，尖锐地攻击那些鼓励抗议的国家。这些官员被称为“战狼”——得名于一部受欢迎的民族主义电影——他们得到了大量模糊的、类似机器人的帐号支持。到2019年底，Twitter已经确认并删除了其中许多帐号。Facebook和YouTube随后也进行了清理。

　　当新冠病毒大流行开始时，中国政府毫不气馁，加倍努力。许多外交官和国家媒体代表利用Twitter传播阴谋论，称新冠病毒是从美国生物武器实验室释放的，并对mRNA疫苗的安全性提出质疑。

　　自那以后，与外交官和官方媒体一起发帖的虚假机器人网络传播了对新疆侵犯人权提出异议的视频；淡化曾指控一名中国高官性侵的中国职业网球运动员彭帅的失踪；并对今年北京冬奥会的成功大加渲染。

　　在这期间，Twitter发布了有关这些机器人网络的报告，大多是在网络安全专家的帮助下，他们将这些机器人网络与中国政府或中国共产党联系起来。Twitter是最早将政府支持的帐号以及最近与政府媒体有关的帐号标上“属于中国政府”(China state affiliated)标签的公司之一。

　　克莱姆森大学研究社交媒体虚假信息的教授达伦·林维尔说，Twitter发现，即使了解中国的技术，它也很难阻止该国的信息运动。

　　“一个个人帐号，甚至是数千个帐号被暂停并不重要，”他在一份书面回复中表示。“他们以惊人的速度创建更多帐号，而当帐号被暂停（通常是非常快的）的时候，它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俄罗斯的很多虚假信息，都是为了创造叙事或放大叙事。中国的很多虚假信息是为了压制叙事，”他还写道。

　　作为Twitter的新主人，马斯克很可能在其他问题上也面临来自中国的压力。这些措施包括当局要求对网络信息进行审查，即使是在中国的防火长城之外——例如将台湾描述成中国的一个省份——还包括逮捕中国境内的Twitter用户。

　　在中国，马斯克的收购引发了人们的担忧，即官员们将有更多的手段来审查批评人士，其中一些人利用技术来绕过禁用Twitter的限制。

　　著名作家慕容雪村在2019年因三年前发布的两条推文被警方讯问了四个小时。其中一张处理过的图像展示了中国最高领导人习近平赤身裸体地坐在一个破碎锤上。另一张则是习近平开枪射下天上的圣诞驯鹿的漫画。

　　“我认为中国政府会很高兴他收购了Twitter，”慕容雪村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个政府很可能会利用他在中国的生意向他施压，要求他控制的Twitter帮助审查那些批评共产党、批评中国政府的言论。”

　　他说，私下里，他和他的朋友把中国境内对Twitter用户的骚扰称为“全面清理Twitter行动”。慕容雪村估计，近年来，已经有数以万计、甚至数十万的人因他们的帖子而被警察问话。他说，惩罚性运动和Twitter上越来越多的中国官员说明政府非常关心外国社交媒体上的言论，他形容官员的做法是试图在国外开展“舆论战争、意识形态战争”。

　　“这个政府已经做过许多类似的事情，未来也不会停止，”他说。“我不知道马斯克会怎样应对这种压力，但看他一直以来对中国的态度，我觉得他有可能会变成一架大号的中国审查机器。”

著名作家慕容雪村。由于他的几条推文，警察对其进行了数小时的盘问。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周二对有关Twitter和马斯克在中国投资的问题置若罔闻。他在回答一个问题时说：“我注意到你很会猜测，但是没有任何事实依据。”

　　甚至贝索斯也修改了他关于中国对Twitter的潜在影响力的帖子，暗示马斯克可以巧妙地取得平衡。“马斯克非常擅长驾驭这种复杂性，”他写道。

　　即便如此，马斯克收购Twitter可能会使其透明度降低。作为一家上市公司，当对虚假信息、帐号封禁和规则执行的担忧影响其股价时，Twitter不得不承受股东压力。这反过来又迫使该平台解释其打击信息运动的政策，比如那些起源于中国的信息运动。由于马斯克计划将公司私有化，届时公司就没有太多对这类质疑做出反应的义务了。

　　监督组织“美国媒体事务”主席安吉洛·卡鲁松说：“他认为Twitter是一个立志高远的工具，可以帮助推动国内外更加民主和更多亲民主的改革，即使我相信他说的，但他基本上为中国打开了一个后门，让中国进入并操纵这个被他誉为言论自由堡垒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