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爆炸：政策制定者面临的新挑战

善治从来都非易事。领导者所依赖的信息难以解读；他们决策的结果具有不确定性。现代通信技术只会放大这一挑战：不断扩大的信息和假信息洪流，让人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难以理解这个世界，而互联网带来的各种相互联结，使不可预见的后果更有可能出现。

宾夕法尼亚大学(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沃顿商学院(Wharton School)国际管理学教授毛罗•纪廉(Mauro Guillén)表示：“技术和全球化使更多人能够在无需中间人、且通常也不受中央当局监管的情况下，进行更多的相互联系和自由交易。这种复杂性——因为这个过程中有更多的可活动环节和更多的相互联系——正导致政策制定者和监管者的工作变得越来越复杂。”

考虑到每日产生、交换或上传的数据量，这是一个不断超出我们应对能力的问题。正如历史学家、哲学家尤瓦尔•诺亚•哈拉里(Yuval Noah Harari)在其2016年出版的《未来简史：从智人到神人》(Homo Deus: A Brief History of Tomorrow)一书中警告的那样，新知识会激起变化，当我们试图理解这种变化时，我们会迅速积累更多知识，从而导致进一步的变化。结果是，我们越来越难以弄明白当前的态势，政策制定者必须不停地追赶变化。

以欧盟(EU)监管个人数据使用的尝试为例。2012年，欧盟委员会(European Commission)发布了一份备忘录，列举了其对个人数据的处理过程可能如何侵犯公民隐私的担忧，以及对解决这一问题的建议。经过6年时间和许多次修订，该提案才通过成为《通用数据保护条例》（General Data Protection Regulation，简称GDPR）。然而，根据科技研究机构“国际数据公司”(IDC)的数据，在此期间，全球现有数据量增加了一倍以上，达到33万亿千兆字节(GB)，而到2025年可能达到175万亿GB。更多的人正在以更多的方式分享更多的信息，而这是2012年时未预见到的。

与此同时，GDPR自身也改变了数据环境。分析人士和商界领袖认为，如今需要新的规则来应对无法预见的后果。企业纷纷抱怨遵守该条例的成本和复杂性，大量美国网站已采取措施完全屏蔽欧洲用户，以免因未能遵守新规而遭受惩罚。与此同时，那些要求企业解释人工智能(AI)所做决策的规定，似乎未能明白机器学习正变得多么复杂。

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围绕科技会让世界越来越小、也越来越复杂，担忧一直在稳步加剧——或许这并不奇怪，因为科技带来的生存威胁已经从核武器扩大到包括气候变化（以及任何由此引发的地球工程）、基因编辑和人工智能等。在2008年的金融危机中，人们不太理解的投资工具让各国经济摇摇欲坠，这使我们更加担忧自己理解事物的能力不足。

对理解事物的最佳实践进行整理和规范化的尝试，不仅让冷战规划者伤透脑筋，时至今日，也让商业学者和管理顾问劳心劳力（他们往往可以从中获利），如今又吸引了大量在线受众。博客、播客以及诸如Rebel Wisdom、Future Thinkers这类YouTube频道，旨在为关注者提供理解世界及做出正确决定所需要的工具。

丹尼尔•施马赫滕贝格尔(Daniel Schmachtenberger)就是这样一个声音，他在YouTube上的访谈以及他的播客“Civilization Emerging”已经影响到成千上万人。他在一段视频中说：“由于技术能力的不断提升——不断增加的人口乘以不断扩大的人均影响力——我们正在做出越来越多会产生重大后果的选择，而我们用来指导这些选择的理解能力却越来越糟糕。发展越来越快的技术正在带来越来越多的虚假信息。”

施马赫滕贝格尔认为，加强个人处理和过滤信息的能力对改善“信息生态”大有帮助。人们需要习惯处理复杂信息，应该训练自己不那么容易受到外界干扰。他表示：“说‘嘿，把它弄得简单到每个人都能理解’和说‘（让我们）帮助人们更好地理解这个世界’，背后的推动力是不一样的。”

当然，社会早就习惯了处理复杂性。没有哪个人能记住美国的全部法律，或者成为每一个医药领域的专家。图书馆、数据库以及专业和学术网络的存在是为了汇集专业知识。

越来越多的数据轰炸——可以指导任何行动的信息不断增加——正在将这类系统推向极限，促使人们利用计算机来分担这些工作。然而，这只是推迟了问题。随着人工智能变得越来越尖端，它的决策过程也变得越来越不透明。至于是否信任它——比如让它在一个交通拥挤的市镇上操控一辆自动驾驶汽车——仍取决于我们的选择。

纪廉教授警告称，领导者绝不能将所有复杂的思考交给云端来完成，他们需要像以往一样熟练地处理信息，对信息进行批判性评估。他认为，将灵活性融入决策过程中至关重要。